第七章 01　同病相憐。

    「曾品序，你別給我惹麻煩了，為什麼要搬出去？」

    「你只是因為我要去找那個人，所以才阻止我的吧？」

    曾品序雙眸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父親，在眼底蘊釀的沉沉怒氣，讓曾父把原本想說的話都嚥回喉中。

    曾父無言以對，更不敢直視曾品序的眼睛。

    他明白事到如今，即使自己想要挽回也於事無補，可他終究想挽回什麼。

    哪怕只是讓曾品序可憐他也無所謂，至少所有的恩怨將止於此。

    「……你到底在執著什麼？」曾父放軟態度，心裡的無助並沒有隨著嘆息消失，反倒愈演愈烈、肆意擴張。

    見父親垂下頭，曾品序眼神依舊冷漠，沒有動搖半分。

    「你明明知道的，爸爸。」

    他拿起桌上的車鑰匙，逕直離開曾家。

    車子連上手機的藍芽後，曾品序打給了通訊錄裡的第一個人。

    響沒兩聲，對方就接起電話。

    「幹麼？」

    「這次該到了吧？」

    對方沉默了好半晌，「事情又有什麼進展嗎？」

    「還能怎麼樣？這世界上能殺了他的只有我爸。」

    「哈，你還指望曾國洋？比起你，他把江以桓護得更像是親兒子。」

    他的話讓曾品序將方向盤握得更緊，想從口袋拿出菸，卻發現忘了帶。

    「幾號包廂？」

    「等等發給你。」語落，曾品序掛斷電話，更用力地踩了油門，直至引擎聲將腦中的憤怒都沖散，他的心情才稍微舒坦一點。

    但是他的恨是一根巨大的刺，不可能從那顆心上拔除。

    酒店，VIP包廂。

    曾品序與身旁的人交談，幾位剛進門的女人看見他，馬上被他的外貌吸引，在遠處小聲討論著。

    淺金色的捲髮、小小的酒窩、乖順的笑容，無一處不討喜。

    「他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裡的人耶……」

    「看起來好乖喔，但這種通常在私底下玩得最狠。」

    說完，女人走向曾品序，微微彎下身子，刻意露出胸前大片肌膚。

    她輕撥旁髮，露出柔媚的笑，「你好啊，以前好像沒看過你。」

    曾品序盯著她的雙眸，以禮貌的笑回應，「沒看過很正常，我不常來。」

    「那剛好，我可以帶你認識……」

    她剛說到一半，便被一道聲音打斷──

    「曾品序。」

    江以燁站在女人身後，面色陰沉地看著揚著假笑的曾品序。

    「要請這女人讓一下走道，還是你跟我到別的地方去？」

    曾品序輕嘆口氣，隨著剛來的江以燁離開包廂。

    「不喝點酒嗎？」

    「我這鬼身體能喝什麼酒？更何況我還是偷溜出來的。」江以燁點燃一根菸，吐出的雲霧燻得曾品序皺起眉。

    「你怎麼還抽這牌子的菸？」

    「習慣。而且你居然不是先關心我的身體，反而問我怎麼沒換菸？」江以燁皺著眉看他，曾品序則是別過臉，不予回應。

    「我問你，殺了他之後，你能獲得什麼好處？」

    曾品序轉移話題，江以燁的眉頭皺得更深，不假思索回道：「我會開心。」

    「不，開心的是我，因為我的憤怒終於獲得解套，而你只會死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你也想說我爸那套話？隱諱地說我沒有江以桓就什麼也不是嗎？」江以燁目光如炬，瞬間激起的憤怒讓聲音輕輕發顫，渾身散發冰冷的氣息。

    「你把我當成什麼人？」曾品序同樣冷下聲，但在下一刻，說的話又動搖了江以燁的心。

    他說：「我們不是同病相憐嗎？」

    打從出生就離不開江以桓的原罪，由他們一起承擔。

    曾品序說的話與寒風交融，讓他像是被潑了冷水，冷得刺骨，將他的思緒凍僵，只能愣怔在原地。

    「我想通了。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，就不要殺了他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為什麼突然有這個想法？」

    「因為他必須為你而生，但我得讓他生不如死，這是他欠我的。」

    江以燁的臉色暗了下來，咬緊唇瓣，卻又無話可說。

    只要江以桓還活在這個世界上，他便覺得不痛快，更不想利用他。

    他想讓爸媽甚至所有人知道，他不需要江以桓也能活得好好的──

    可是，現在曾品序卻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。為什麼？他明明是被江以桓折磨得更痛苦的人啊。

    「你不恨你爸了？曾國洋那傢伙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嗎？」

    曾品序輕輕瞟他一眼，眼神淡然，沒有回應，只是拿走江以燁夾在指間的菸，深深吸了一口──討厭的味道瀰漫在他的嘴與鼻腔，可他沒有皺眉。

    良久，他才開口：「我要讓他知道自己的慈悲有多麼自私。」